旧时容

I look up at the sky in prayer as though you might appear.

第一章 归渔晚

幼儿园文笔,一切随缘,谨慎入坑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千山带夕阳,秋水浮归舟。

 

河畔小亭的檐牙向着天上晚霞微敲,碧色偏黑、还带着些许青苔的琉璃瓦被余晖染成温暖的橙红色。

 

一袭青碧衣裳的女子撑着一把形制特别的伞缓步河畔,身后跟了个同样青色衣衫的男子,女子一个旋身入了小亭,她收拢起伞,伞上绘图栩栩如生,花待放,鸟欲鸣,好一番春光景。

 

风轻轻吹过,伞面边上坠着的银色流苏微动,伞面随着倾斜,露出伞下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女子收起手中的伞,远眺河面,河面上波光粼粼,水面与清风一起,先是碎了漫天的落日余晖,映在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

 

她的眸子清澈得可以让人一眼望到从她的眼中映照出的河面晚霞景。

 

“老师。”

 

男子并未随着女子的动作踏入亭中,只见他脚步一顿,青色儒衫长身玉立,对着亭中女子一揖。

 

“楚舆。”女子开口道,“跟了这许久,一路上可有想到什么?”

 

被称为“楚舆”的男子身形一顿,“学生愚钝,只觉这一路上乡野生活颇有意趣。”

 

“哦?”女子示意他讲下去。

 

楚舆一见得了自家老师这幅样子,便知道自己是可以说下去了。

 

“昔者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子曰:‘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三子皆有答,唯有皙得一言,‘吾与点也’。”

 

“那你觉得自己更适合成为那个生活在其中的人,还是,成为天下黎民创造这样生活的人?”

 

“弟子觉得……”楚舆好一阵支支吾吾,半天没想出一个答案。

 

“楚舆,本师为你更名‘楚舆’,可不是想让你当那楚狂人的。”

 

“弟子愚钝。”

 

看到他这幅样子,女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摇了摇头,便提起了另一件事。

 

“对了,颜儿找到了吗?”

 

说到这个问题,楚舆又犯了难,“已经有了消息,只是颜儿她……好想不太像回来。”

“不太想回来?”女子的声调提高,明显是觉得惊讶与疑惑,“这是为何?”

 

楚舆一想到那个调皮的妹子,又是一阵头疼,本想撒个谎帮那个离家出走的熊孩子圆个谎,但是一看到女子的身影,他又觉得不该帮着那孩子扯这个谎。

 

可是不扯这个谎吧,等那孩子被找回来,怕是又要闹上好一阵子,到时候又要花大精力去哄熊孩子。

 

楚·夹心饼干·舆:这也太难了_(:_」∠)_

 

女子一看他这幅样子就知道他想帮某个熊孩子隐瞒,便带着警示意味地唤了他一声,“楚舆。”

 

楚舆在内心默默地为某个不知道在哪儿快活的熊孩子默哀了一把,默哀完毕后,他就直接把事情与自家老师说了,“颜儿她说老是在书院里待着没意思,她想跟着那个救了她的大侠行走江湖。”

 

“行走江湖?”女子挑着眉扭过头看他,楚舆连忙将头低下,“就她那个三脚猫的功夫?”

 

“或许……那位大侠会保护她?”

 

女子看着他的头越来越低,很想问问他:这话你自己信吗?

 

但是看着自家弟子这么心虚的样子,她不好多加苛责,毕竟是熊孩子先熊在先的,面前这个一贯替弟妹背锅背习惯了的兄长也不容易。

 

这么想着,她也只能默默地叹口气,问道:“那颜儿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

 

“看他们去的方向,应该是越州。”

 

越州?

 

怎么会在越州?

 

怎么跑得这么远?

 

女子有些无奈。

 

“另外,除了被那个救了颜儿的侠士灭了的人贩子窝点,我们还发现了他们的别的窝点,恩师,我们该怎么做?”

 

“当然是交给官府啊。”

女子的话语使得楚舆一怔,老师她……是这么良善的人吗?

 

下一秒,女子果然没有让楚舆失望。

 

“不过,毕竟是绑了我们家颜儿的人,还算有几分胆识,直接把他们交给官府未免对这几位‘绿林壮士’太不尊重了些,你说对吗?楚舆?”

 

楚舆:……

 

楚舆:“老师说的是。”

 

女子顺着这句话兴致勃勃地提议道:“那不如我们先把他们的髌骨和踝骨敲碎吧,这样他们就跑不了,也不用担心官府看不住他们啦?”

  

楚舆再次:……

 

楚舆:“老师说的是。”

 

什么老师是良善的人,果然是他的错觉。

 

凶残,一如既往。

 

手上还拿着伞的女子幽幽一叹,“哎,只能先这样了,谁让我们不过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读书人呢?”

 

楚舆第三次:……

 

见了鬼的手无缚鸡之力,见了鬼的柔弱读书人。

 

“对了,楚舆。”女子仿佛想起了什么,“我之后会去一趟越州,把颜儿接回来,你和声儿好好看家。”

 

“是,老师。”

 

 

 

越州城内,人来人往。

 

一个穿着邋遢的男子提着一个酒壶步履蹒跚摇摇晃晃地走在大街上,俨然一幅潦倒醉汉样,好似随时就会醉倒街头一般,让人着实捏了一把汗。

 

男子一边走着,一边还不忘给自己灌一口酒,酒入满腹愁肠时,他还不忘打量一下四周的环境。

 

说是打量,其实也跟测探差不多。

 

他在勘察周围是否有追着他的人。

 

但是很明显,周围只有一群沉迷柴米油盐的小百姓,偶尔也会从他的身边路过几个酸文腐儒或者提着刀剑的江湖人,不过这些人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显然是将他当成了乞丐、流浪汉一类的人,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施舍,唯恐被他拉扯上,还要赔上几个钱。

 

到底是在天窗待久了啊,周子舒在内心自嘲道。

 

不过……这阳光,看起来可真好啊……

 

绿柳轻拂过他的肩头,他的脸颊微痒,用手一掸,却原来不过是一片柳叶吻过他侧脸,阳光透过被风吹开的树桠枝叶间隙照在他黝黑的脸上形成一圈圈的光斑,他突然觉出了几分慵懒。

 

这样的好时光岂能辜负?

 

有酒,有花,有大好的阳光。

 

还有河流小舟上姑娘们娇俏的笑骂声和这九衢三市、烟火人家。

 

只是除了……

 

他十分无奈地扭过头,果然,一个小小的脑袋随着他回头的姿势瞬间缩回了树干后面,但是她背上的琴太大了,树干又太细,并没有被完全遮住她。

 

半遮不遮,这样的情形看得周子舒觉得有些好笑。

 

还是个小姑娘呢,他摇了摇头。

 

“出来吧,看到你了。”周子舒对着树干后藏着的小姑娘说道。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脸上带了些有讨好意味的笑容,“嘿嘿嘿,周叔叔,你又发现我啦~”

 

周子舒看到她这副模样只觉太阳穴隐约有些突突地疼,这小姑娘是他之前路上偶然救下的,本想着将她送到当地府衙后就江湖不见的,结果这小丫头片子就跟狗皮膏药似的,非要黏上来。

 

黏上来就算了,她还乱叫,什么“爹”啊,“叔”啊,“伯”啊,她全叫过了,一开始还喊他“恩人叔叔”,后面就越叫越离谱,无奈之下,他才对她说了他姓周这件事。

 

或许,在这个小姑娘的眼中,交换了姓氏是一种什么暗示。

 

这孽缘就这么结下了,她一个小姑娘硬是跟着他来了越州。

 

一路上,“周叔叔”“周叔叔”个不停,就像一只没完没了的小麻雀。

 

“小孩儿,你还是快些回家吧。”周子舒说道,“别让你家里人担心。”

 

小姑娘走到周子舒身边,仰头看着他,不过十岁左右的孩子,正是处于儿童与少女的转换之际,身高堪堪不过到他胸膛以下,面上的表情却十分严肃认真,好像一个小大人,“可是周叔叔,我担心你呀。”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小孩子家家的,一天到晚瞎操心。”

 

“我不叫‘小孩子家家的’,我叫言颜。”小姑娘说道,“周叔叔,你就跟我回千岛湖吧,我老师医术很好的,我一定请她治好你!”

 

治好我?

 

周子舒打量了一下言颜,她背着琴,琴身上不知为何还宿着些许隐约的剑气,若非他亦是用剑的好手,一口白衣剑几乎从不离身,怕也是察觉不出来。

 

这么说起来,以这孩子的性子,在他捣了那个人贩子窝点时,怕是早已想好了对策,甚至说不定还已经有了带着同她一起被人贩子拐卖的孩子回她的千岛湖的法子。

 

孩子是个聪明孩子,还懂知恩图报,可惜性子熊了点。

 

这么丁点儿大的小孩子就想着跟他浪迹江湖,仿佛是想都没想过家里人得有多着急。

 

“你还是快回家吧,我一没病二没灾的,要什么治不治的。”

 

 说着,他就走远了。

 

言颜一路跟着,怕跟丢了他。

 

周子舒自然是知道身后这条小尾巴还在跟着他的,他虽然不想让她跟着,只想让她早点回家,可他又转念一想,这城内人来人往,鱼龙混杂,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再是年少早慧,也难免会遇到一二意外,便就让她跟着了。

 

就这样,两个人一个前面走着,一个后面缀着,人潮熙熙攘攘,往来无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化作人海一股小流,一片烟火红尘中,悠悠前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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